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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由不可阻挡 ,却命运多舛 托克维尔的世纪预言
因外曾祖父曾经出庭为国王路易十六辩护,托克维尔的9位亲人被株连入狱,其中5人因为“不爱国”被送上了断头台,新婚的父亲一夜白头,母亲找人画好了遗像……
拿破仑终结了大屠杀,却野心勃勃地想要取代大英帝国成为世界霸主,将国人绑上扩张的战车。此后的100多年,法国从未获得安宁:粗鄙和暴力成为引以为傲的品质,国家机器肆意践踏个体尊严。
托克维尔窥见到大革命过程中的暴力、血腥以及对个人权力的藐视,都源自“旧制度”多年“教导”的结果。法国的激进革命者希望推翻旧制度,建立一个理想的新制度。
但事实上,革命不仅没有摧毁旧的中央集权的官僚制度,反而是以表面摧毁的方式最终完成了这一历史过程——几年后,在1789年消失的、旧制度下的法律和政治惯例又出现了,就像一条河流悄然演变成暗河,流经之地没多远,暗流就又重新出现,然后用老水冲刷新鞋一样。 这是一条奇怪的历史曲线,学者朱学勤先生称之为“托克维尔曲线”。
今天的人们无论谈论美国、民主还是革命,都争相引用托克维尔……毫不夸张地说,他重新定义了人类政治。
他让人们意识到:拥抱现代文明必须具备的不是暴力革命,而是那些刻不容缓的观念革命。
1835年,30岁的托克维尔便以《论美国的民主》轰动世界。36岁时,他凭借此书成为法兰西文学院最年轻的院士。托克维尔在这本书中预测到民主必将成为未来社会的一种发展趋势,平等将会更加普遍。
他敏锐地察觉到,这种“日渐蔓延的平等精神”,必将对欧亚大陆的等级特权制度造成巨大冲击。
1851年,拿破仑三世发动政变,登上皇位。托克维尔联合议员们集会抗议,被以“叛国”的罪名逮捕,但因为巨大的国际声誉,他很快被释放。
心灰意冷之余,他决定隐居乡间,著书立说。他以两部半著作让世界记住了自己:一部外国游记,一部回忆录,还有一部未完成的历史评论《旧制度与大革命》。
▌他是精神上的贵族
在托克维尔看来,贵族具有许多无可争议的伟大品德,崇尚个人荣誉,能够为自己的信仰付出不懈努力,乃至牺牲自己。
他指的“贵族”已不完全是身份上的,而是精神上的。在这样一个时代,贵族作为一种制度肯定是不能再存在的,只能转化为一种贵族精神和精神贵族。
贵族精神的核心在于高尚品德,在于一种公共责任感,在于一种内在修养,在于一种气质,在于对于国家与社会的责任与担当。
而托克维尔,无疑称得上是一个精神上的贵族。正如雷蒙·阿隆所说:
“托克维尔在内心中是一位贵族,他不厌恶地位平等,但惧怕使人服从的奴隶性。他害怕对舒适的专心致志,会在独自操持庸俗小事的人们中传播这种卑贱的精神。”
革命“就像一个弹簧”——不是发生在压迫最甚的时期,而是压迫开始减轻之时;经济繁荣不会赋予专制以合法性,只会加速革命的到来……
托克维尔告诉妻子:这本书不会讨好任何人,只有爱自由的人才会喜欢它。1856年该书首次出版,却出乎意料地一版再版。
革命派读了以后,生气地大骂托克维尔:“如果政府真的在改革,我们还用得着革命吗?你不仅教唆政府停止改革,还反对革命!”
而保皇派读了以后,也纷纷大骂托克维尔:“我们创造了经济繁荣,并且一直在改革,你却在反对改革、鼓动革命!”
几乎所有的转型国家,都重蹈了法国大革的覆辙——保守派中断改革导致革命,革命派高喊着“自由平等博爱”的口号,却以“人民意志”施行最彻底的专制。
几亿人非正常死亡的血泪教训告诉我们:托克维尔对革命和民主的审慎,源于他对人性的深刻洞察,根植于他的诚实、悲悯和谦卑。
▌托克维尔现象
托克维尔思考过的每一句话,都成为传世经典。他的思想属于“元知识”,多为首创,而后来的学者则多是在他思想的基础上加以发展和延伸。
他的重要性是公认的,后世众多著名思想家将他们的思想溯源到托克维尔:雷蒙·阿隆把托克维尔解释为社会学的奠基人,伯林视托克维尔为消极自由思想的先驱之一,哈耶克把托克维尔阐释为最早批判乌托邦主义的思想家之一。
越来越多的人想要读懂托克维尔,无数学者从他的思想中受到启示,而更加理解自由的真意。
学者刘军宁曾说:托克维尔是真正的自由主义者,也是真正的保守主义者。自由主义者一向认为,自由高于民主,民主不过是自由的一个手段......正像英国的著名自由主义者阿克顿所说的那样,自由不是通向更高一级政治目标的手段,它本身就是最根本的目标。
很多国家的转型之路依旧布满荆棘,危机一触即发。所有关心政治和自由的人们,都应该谨记托克维尔的告诫、深究托克维尔的政治哲学:
改革一旦开始,万万不可中止;民主的陷阱,恰恰就在于民主本身;私有财产是自由的基石,市民社会是自由的屏障;为面包而放弃自由的人,既得不到面包,也得不到自由;贵族精神缺失的社会,必然陷入弱肉强食的丛林……
当今这个时代,托克维尔的启示,更具空前意义,因为这关系到我们这一代以及后代人的命运:如果没有对过去痛苦经验的反思,很难避免再次掉入乌托邦陷阱当中。